首页 > 产业 > 正文

会写诗的孩子不砸玻璃

2021-01-15 06:09:03来源:金融时报  

种子 被埋在大雪下 安静发芽 老枯树 在夜里 长出一根新枝丫 而我 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偷偷长大 ——《偷偷长大》 这是央视纪录片《人生第一次》中第三集《长大》中引用的一首诗歌,这一次,镜头聚焦农村留守儿童的成长。 大山里的创造者 12岁的施应锁,是纪录片《长大》中的主人公,家住云南省漭水镇明华村水拉河,一家六口人,最贵的财产是山腰上的房子以及一头牛,小锁最好的朋友就是这头牛。2019年,即将离开家去镇子上读初中的小锁对集体生活毫无概念,长时间一个人的独处让这个来自大山里的孩子异常安静。 开学没几天,老师就带着他们上了一节特殊的课——诗歌户外采风。上课的地点在开阔的户外草地,老师教大家拿起一片叶子,卷成一个小孔,透过这个“镜头”观察这片天地、倾听自己心中最真实的声音,并让大家写下自己的第一首小诗。 小锁有一首诗,题为《朋友》:放学回家的路长长的/只有我一个/家里的牛圈大大的/只有小牛一头/当我抱住它的时候/我们都有了朋友。写完诗的小锁再次回到大山中,依旧和小牛做朋友,但对于小锁来说,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…… 小锁的同学,来自单亲家庭的12岁的穆庆云,在和妈妈视频对话时,第一次念出了自己的诗歌:小鸟是大鸟的孩子/白云是蓝天的孩子/路灯是黑夜的孩子/母亲去广东的时候/我把我的鞋放在母亲鞋的旁边/因为我是母亲的孩子。如是,上了“人生中第一节诗歌课”的小朋友们,已经开始学会用诗歌表达思念,许下心愿。 正如纪录片中“是光”诗歌公益组织创始人康瑜所说的:“其实诗歌并不能够改变什么,比如不能够让他们的家从很远的深山里面搬到镇子上,也不能够让他们的父母都陪在孩子的身边。诗歌更像是一个翻译器,当这些孩子有感情的时候,他就能够通过诗歌表达出来,希望外面的人也能够看到这群孩子:他们是在闪光。”而漭水中学校长的回答,更清楚地道明了诗歌的意义:学了诗歌的孩子,不会去砸玻璃。 确实,对于生活在城市的孩子来说,“长大”是在父母的陪伴和见证下进行的,但对于大山深处的留守儿童来说,一生中,或许只有很少的时间能与父母相见。就像诗歌中所写的,他们的成长,是在爸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进行的。但远离了喧嚣和吵闹,大山里的孩子们却在用另一种方式,回应着这片土地。 “诗歌,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;但有可能,它可以改变一个人。”纪录片中如是说。 形式主义的靠近更像是伤害 “他们的形象多半沉重而又沉默:他们在主流之外,亦在话语权之外,更多时候,他们不想说、不会说、也不敢说。”这似乎是很多人对留守儿童的固化印象。 问题的症结恰恰在于没有言语,所以缺少理解。这些早早被迫“成熟”的孩子们,一般会被看成是缺乏关爱的、缺少管理的、容易产生问题的群体。就连我们注视他们的方式,通常也是“隔离”的、片面的、充满距离感的。 湖南卫视综艺节目《变形记》曾连载超过十年,通过“互换人生”的节目模式,希望能让不同家境中成长的孩子体验不同的人生,传播正确的教育理念。一个是勤劳勇敢,踏实孝顺的寒门子弟;一个是行事荒诞,玩世不恭的“纨绔子弟”。质朴与纨绔的碰撞,半个月互换的两个人在“爱的沐浴”后看似“皆大欢喜”:一个增长了见识,一个受到了感化。但实际上呢?痛哭流涕保证再也不去夜店的男孩儿回家第一晚还是到夜店买醉,发誓再不去整容的女孩儿依旧我行我素,“真香哥”王某虽曾短暂“辉煌”但终究归于平淡。正如王某所说:“热度只是一时的,没有真正匹配的实力和才华,人终究要回归到现实。”实际上,“改造”并不能替代家庭教育,“忆苦思甜”也多半不奏效。节目中的“感动桥段”更像是对这些经历过苦难孩子的一种变相消费,毕竟和城市孩子短暂“忆苦”比起来,农村孩子长久“思甜”所要承受的心理落差和冲击要大得多。 综艺节目《极限挑战》也曾安排节目嘉宾接触留守儿童,通过短暂的陪伴,尝试让他们打开心扉,吐露心声。但摄制组浩浩荡荡地来,又轰轰烈烈地去,嘉宾们在获取孩子的信任之后抽身离开,只留下孩子不无遗憾的一句:“一天很快。”于是,得到又失去的孩子重归现实,内心依然孤独,未来依旧无解。 因此,形式主义的靠近,对于留守儿童们来说,更像是一种伤害。 走近和倾听 根据《国家民政部关于全国农村留守儿童信息管理调查表》(2018),中国农村“留守儿童”数量已经超过697万。其中57.2%的留守儿童是父母一方外出,7.3%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。 “一个完整的中国视野,不仅需要看到高楼大厦,也需要看到乡村田野。”于是,近些年社会帮扶力量不断进入,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留守儿童家庭或学校的物质条件。不少志愿者的倾情付出也给予了孩子们情感的抚慰,各种文体活动的开展填补了时间的空白。然而,我们真的知道孩子们需要什么吗? 湖南卫视主持人李锐分享过自己做公益时的一个案例。他在湖南龙山做公益的时候,问孩子们想要什么儿童节礼物,有个孩子说:“只要不送书包,啥都行,这个月我就得仨了。”留守儿童不要书包?似乎很颠覆我们平时的想法。后来这个孩子告诉李锐,他想要的礼物是一个电饭锅。因为他的爸妈在广东打工,爷爷每天要上山砍柴做饭,腿已经摔伤了好几次,如果有一个电饭锅,爷爷就不用每天去爬山砍柴了。 这个答案让很多人为之动容:大多数“公益者”很少去认真关注,深度挖掘孩子们真正的需求,总是送出“我们认为”他们需要的东西,而让社会各界爱心和他们的真正需求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。 就像作家袁凌所说:“与儿童有关的各种社会课题,往往停留在观念层次上。少有人真正去接近和倾听这群孩子,了解他们现实和内心的缺失在哪。”从这一视角出发,诗歌反而是个突破口,毕竟“当一个孩子观察这个世界的内在视角发生改变,未来才会有更多的力量改变外部世界。” (本版图片 博巍)

  种子

  被埋在大雪下

  安静发芽

  老枯树

  在夜里

  长出一根新枝丫

  而我

  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

  偷偷长大

  ——《偷偷长大》

  这是央视纪录片《人生第一次》中第三集《长大》中引用的一首诗歌,这一次,镜头聚焦农村留守儿童的成长。

  大山里的创造者

  12岁的施应锁,是纪录片《长大》中的主人公,家住云南省漭水镇明华村水拉河,一家六口人,最贵的财产是山腰上的房子以及一头牛,小锁最好的朋友就是这头牛。2019年,即将离开家去镇子上读初中的小锁对集体生活毫无概念,长时间一个人的独处让这个来自大山里的孩子异常安静。

  开学没几天,老师就带着他们上了一节特殊的课——诗歌户外采风。上课的地点在开阔的户外草地,老师教大家拿起一片叶子,卷成一个小孔,透过这个“镜头”观察这片天地、倾听自己心中最真实的声音,并让大家写下自己的第一首小诗。

  小锁有一首诗,题为《朋友》:放学回家的路长长的/只有我一个/家里的牛圈大大的/只有小牛一头/当我抱住它的时候/我们都有了朋友。写完诗的小锁再次回到大山中,依旧和小牛做朋友,但对于小锁来说,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……

  小锁的同学,来自单亲家庭的12岁的穆庆云,在和妈妈视频对话时,第一次念出了自己的诗歌:小鸟是大鸟的孩子/白云是蓝天的孩子/路灯是黑夜的孩子/母亲去广东的时候/我把我的鞋放在母亲鞋的旁边/因为我是母亲的孩子。如是,上了“人生中第一节诗歌课”的小朋友们,已经开始学会用诗歌表达思念,许下心愿。

  正如纪录片中“是光”诗歌公益组织创始人康瑜所说的:“其实诗歌并不能够改变什么,比如不能够让他们的家从很远的深山里面搬到镇子上,也不能够让他们的父母都陪在孩子的身边。诗歌更像是一个翻译器,当这些孩子有感情的时候,他就能够通过诗歌表达出来,希望外面的人也能够看到这群孩子:他们是在闪光。”而漭水中学校长的回答,更清楚地道明了诗歌的意义:学了诗歌的孩子,不会去砸玻璃。

  确实,对于生活在城市的孩子来说,“长大”是在父母的陪伴和见证下进行的,但对于大山深处的留守儿童来说,一生中,或许只有很少的时间能与父母相见。就像诗歌中所写的,他们的成长,是在爸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进行的。但远离了喧嚣和吵闹,大山里的孩子们却在用另一种方式,回应着这片土地。

  “诗歌,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;但有可能,它可以改变一个人。”纪录片中如是说。

  形式主义的靠近更像是伤害

  “他们的形象多半沉重而又沉默:他们在主流之外,亦在话语权之外,更多时候,他们不想说、不会说、也不敢说。”这似乎是很多人对留守儿童的固化印象。

  问题的症结恰恰在于没有言语,所以缺少理解。这些早早被迫“成熟”的孩子们,一般会被看成是缺乏关爱的、缺少管理的、容易产生问题的群体。就连我们注视他们的方式,通常也是“隔离”的、片面的、充满距离感的。

  湖南卫视综艺节目《变形记》曾连载超过十年,通过“互换人生”的节目模式,希望能让不同家境中成长的孩子体验不同的人生,传播正确的教育理念。一个是勤劳勇敢,踏实孝顺的寒门子弟;一个是行事荒诞,玩世不恭的“纨绔子弟”。质朴与纨绔的碰撞,半个月互换的两个人在“爱的沐浴”后看似“皆大欢喜”:一个增长了见识,一个受到了感化。但实际上呢?痛哭流涕保证再也不去夜店的男孩儿回家第一晚还是到夜店买醉,发誓再不去整容的女孩儿依旧我行我素,“真香哥”王某虽曾短暂“辉煌”但终究归于平淡。正如王某所说:“热度只是一时的,没有真正匹配的实力和才华,人终究要回归到现实。”实际上,“改造”并不能替代家庭教育,“忆苦思甜”也多半不奏效。节目中的“感动桥段”更像是对这些经历过苦难孩子的一种变相消费,毕竟和城市孩子短暂“忆苦”比起来,农村孩子长久“思甜”所要承受的心理落差和冲击要大得多。

  综艺节目《极限挑战》也曾安排节目嘉宾接触留守儿童,通过短暂的陪伴,尝试让他们打开心扉,吐露心声。但摄制组浩浩荡荡地来,又轰轰烈烈地去,嘉宾们在获取孩子的信任之后抽身离开,只留下孩子不无遗憾的一句:“一天很快。”于是,得到又失去的孩子重归现实,内心依然孤独,未来依旧无解。

  因此,形式主义的靠近,对于留守儿童们来说,更像是一种伤害。

  走近和倾听

  根据《国家民政部关于全国农村留守儿童信息管理调查表》(2018),中国农村“留守儿童”数量已经超过697万。其中57.2%的留守儿童是父母一方外出,7.3%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。

  “一个完整的中国视野,不仅需要看到高楼大厦,也需要看到乡村田野。”于是,近些年社会帮扶力量不断进入,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留守儿童家庭或学校的物质条件。不少志愿者的倾情付出也给予了孩子们情感的抚慰,各种文体活动的开展填补了时间的空白。然而,我们真的知道孩子们需要什么吗?

  湖南卫视主持人李锐分享过自己做公益时的一个案例。他在湖南龙山做公益的时候,问孩子们想要什么儿童节礼物,有个孩子说:“只要不送书包,啥都行,这个月我就得仨了。”留守儿童不要书包?似乎很颠覆我们平时的想法。后来这个孩子告诉李锐,他想要的礼物是一个电饭锅。因为他的爸妈在广东打工,爷爷每天要上山砍柴做饭,腿已经摔伤了好几次,如果有一个电饭锅,爷爷就不用每天去爬山砍柴了。

  这个答案让很多人为之动容:大多数“公益者”很少去认真关注,深度挖掘孩子们真正的需求,总是送出“我们认为”他们需要的东西,而让社会各界爱心和他们的真正需求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。

  就像作家袁凌所说:“与儿童有关的各种社会课题,往往停留在观念层次上。少有人真正去接近和倾听这群孩子,了解他们现实和内心的缺失在哪。”从这一视角出发,诗歌反而是个突破口,毕竟“当一个孩子观察这个世界的内在视角发生改变,未来才会有更多的力量改变外部世界。”

  (本版图片 博巍)

关键词: 会写诗的孩子不砸玻璃

责任编辑:hnmd003

相关阅读

推荐阅读